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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情點滴 : [轉貼]離職的那天 by王文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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冷日
(冷日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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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轉貼]離職的那天 by王文華
◎王文華  from中時人間

我的金魚「飛寶」死了。我養了她兩個禮拜,以比自己都規律的飲食習慣餵她,但她仍然死了。我隔著魚缸的玻璃看著浮在含混水面上的她,感到一陣藍色的憂鬱。

我和飛寶的相遇要追溯到兩週之前。當時我即將離職,一位同事請我吃晚飯。我到餐廳時她已經坐定了,地上擺著大包小包。「你去shopping啊?」我問。她點點頭,「我最近搬家,在佈置我的新房子。」

吃完飯我們一起走到忠孝東路四段大街上,等她男友來接她。她手上抱著一個大購物袋,我說,「我幫你拿吧。」她堅持不要,還催我先走,免得待會兒她男友看到我會吃醋。當時我想:唉,真是好心沒好報!

第二天我才知道:大購物袋裡裝的,就是飛寶。她為了怕我發現,只好把我趕走。為什麼要送我金魚呢?因為我最喜歡的電影是「征服情海」,片中湯姆克魯斯寫了一篇建議公司改革的萬言書,立刻被開除。離職時,他唯一帶走的紀念品,就是金魚飛寶。寂寞時,他總是蹲在魚缸前對飛寶說,「我寫的不是備忘錄,是使命宣言!」

我們都上班,每天在經歷辦公室裡複雜的人際關係。不管再怎麼會做事做人,公司總有人不喜歡我們。上班一輩子,如果能認識幾個談得來的同事,彼此有一些甜蜜的片刻,那麼所有勾心鬥角的痛苦,就統統值得。

我有一些這樣的片刻。在我離職那天,感受得特別清楚。 ●

離職那天,同事送我禮物。和飛寶同一系列的,是「征服情海」的海報。只不過海報中湯姆克魯斯側臉微笑的照片被換成我的。我的照片是同事從幾年前某個公司活動照片中找出來的,用它取代湯姆克魯斯,當然讓海報大打折扣。但在我心中,這是永遠賣座的一種情誼。

配合海報,是一張卡片,裡面只有簡單的幾個字:「要快樂!」後面用括號註明:「這不是備忘錄,是使命宣言!」

禮物,濃縮了我們對朋友的記憶。禮物會感人,因為送禮者為你量身打造了一組記憶。離職時,有同事送我風鈴和掛鉤,因為是我新書裏的情節。有同事送我辣妹的內衣,因為是我現實中的幻想。有同事送我文鎮,因為我每天寫稿子。有同事送我青蛙,因為我總是蓄勢待發。有同事送我粉紅色的Polo衫,因為我曾經說男人不應該穿粉紅色。有同事送我籃球裝,因為我每次打球都輸給他。有同事送我扇子,因為他知道我臉上是這麼容易流汗。而有同事送我吸油面紙,因為他知道我臉上其實是在出油。或好或壞,我們記得了定義彼此的一種顏色、聲音或物品。我會遺忘掉共事時的業績數字,但不會忘記哪些從會議桌下悄悄傳給我的吸油面紙。 ●

因為我們在電影公司工作,臨別的禮物當然少不了一個錄影帶。錄影帶中,每個同事都講話了。其中一位同事還唱了一首歌,叫「奇怪的三角戀愛」(Bizarre Love Triangle)。這本來是一九八七年一個名叫「New Order」的英國樂團唱的舞曲。一九九四年被澳洲樂團Frente重新詮釋成慢板情歌。她唱這首歌的原因,是六月時的某一晚,我們正面臨大片上演前的壓力,我和她在公司加班到十二點。我在隨身聽上聽到這首歌,不自覺地跟著旋律吹起口哨。她坐在外面靜靜聽著,悶不吭聲繼續打字。在錄影帶中她說:「那是我最喜歡的一首歌,但因為你是老闆,當時又晚了,所以我沒有說,只是靜靜地聽你吹口哨。但現在你要走了,我要告訴你我多麼喜歡這首歌……」說著說著,她拿起寫著歌詞的白紙,開始輕唱起來:

每一次我想起你

我感到一陣藍色的憂鬱

每一次我看見你跌倒

我跪下為你祈禱

等待最後一刻的來臨

你能說出那句我不敢說的話……

我關掉錄影帶,走到門口,蹲下來,看著魚缸中死去的飛寶,感到一陣藍色的憂鬱。這輩子有幾次,同事會對著攝影機為你清唱?這輩子有幾次,同事會祝你得諾貝爾獎?這輩子有幾次,同事會在你離職後送簡訊提醒你準時吃飯?這輩子有幾次,過去的同事出去吃大餐,還會打包一份快遞給你?這輩子有幾次,你進公司不用全面戒備?這輩子有幾次,你在公司用Messenger不用遮掩?看著飛寶,我突然了解:拋除了一切的頭銜、階級、責任、分工,我們畢竟只是一群年輕人。在中央空調的大樓,坐在聽得到彼此跟男女朋友講悄悄話的距離。日復一日,log in log out,藉著彼此尋找自己、克服孤寂。再怎麼鬥,加薪不過是百分之幾。再怎麼比,沒有人比得過資本主義。當我們八卦別人時,我們是另一個八卦的主角。誰的人生,百分之百值得驕傲?

而這一切,我竟離開後才知道。

飛寶浮在水面,我想起卡片上的使命宣言。下一次我跌倒時,有人會為我祈禱嗎?


(王文華,台大外文系畢業,史丹佛大學企管碩士,射手座。著有《寶貝,只剩下我和你》、《蛋白質女孩》、《61×57》、《倒數第2個女朋友》等書。)
冷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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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分享]Nothing
Nothing ‧王文華

二○○四年底,在企業界上班了十年之後,我辭去工作,到美國旅行。到美國當然要講英文,一路上我最常用的一個字是:
「Nothing」。
臨走前跟台灣的朋友告別,很多人都驚訝念MBA、一向喜歡忙碌的我竟然辭掉工作。觀念保守的媽媽憂心地看著我:「那你豈不是失業了嗎?還有心情去度假?還不趕快去找工作!」獵人頭公司打電話來:「你對哪個產業有興趣?走之前要不要見個面,讓我們為你重新做生涯規畫?」老友們也傳簡訊來:「那你接下來要做什麼?」
對於這些問題,我的答案都是:
「Nothing」。
我來到母校,位於舊金山旁一個小鎮的史丹佛大學。史丹佛像一個森林公園,到處都是草地、樹木、松鼠、麋鹿。我住在森林中的招待所。早上起來,打電話問候東岸的朋友。
「你打算待多久?」
「不確定。」
「在史丹佛做什麼?」
「Nothing。」
「怎麼可能Nothing?你一定有做Something!」
「我想想看……昨天早上六點起來……」
「幹麼那麼早起?度假不是應該睡到自然醒嗎?」
「我六點就自然醒過來了啊!為什麼自然醒一定要到下午兩點?」
「我不知道你這麼早起是幸運還是不幸……,然後呢?」
「然後我去樹林裏跑步,用力吸很多空氣。回來後洗澡,看晨間新聞。然後開車到樹林深處,看到一大片草原上有一棵孤立的樹。下午到以前讀過的商學院,進教室旁聽財務課程,跟同學一起拿講義,認真算老師丟出來的習題。然後在校園裡走一走,看看布告欄的廣告。後來在書店買了幾件史丹佛的衣服,送給台灣的朋友。晚上跟以前的朋友吃飯,回來就九點多了。回家後打開電視,看看美國最近紅的節目。睡前把白天買的書和報紙看一看,一天就結束了。」
朋友問:「既然在度假,為什麼要去上課?」
「我不是在度假。」
「既然來上課,怎麼可以到處去玩呢?」
「我好像也不是來上課的……。」
「那你在幹麼?沉澱嗎?」
「我又不是烏龍茶。」
「那是思考人生未來的方向嘍?」
「沒那麼嚴重啦!」
「你到底在做什麼嘛?」
我說:「Nothing」。
我三十七歲,在事業和人生上,都到了可以開始尊敬和享受「Nothing」的時候。
從小到大,生活的目的、奮鬥的方向,都是一個可以明確定義的「Something」。國中時要考高中、高中時要考大學、畢業後要找工作、工作後要升遷。我們衝鋒陷陣,卻很少問自己,追求的Something是不是我們真正想要的東西。
社會的價值觀影響了我們的自信,當我們處於「待業」狀態時,也不好意思承認,還必須勉強編出一些堂而皇之的道理,比如說:「喔,我想歸零,休息一下,出國充充電,整理一下思緒,規畫未來的路。」很少人敢大聲地說:「我不是在休息,也不是在沉澱。我就是無業游民,我做Nothing!」
忙於Something的朋友,沒空跟我吃飯。我和另一位比我資深的「Nothing」同學見面。他在網路狂飆時狠狠撈了一票,四十歲宣告退休。我們沒時間吃飯,只喝咖啡,因為他第二天一早自願到斯里蘭卡救災。
「這是我兩年來第一次做的Something。當長久都做Nothing時,突然做起Something,而且是自願的、有意義的Something,我覺得好快樂!」
我很少聽到在台北上班的朋友說:「我覺得好快樂!」
我當然不像我的同學那樣有本錢做Nothing。我甚至懷疑他在網路狂飆時撈的那一票,就是我在網路泡沫化後賠的那一票!我單身還好,如果要養家,就更不可能做Nothing了。但退一步想:工作到四十歲,總有一些積蓄吧。如果願意過簡單生活,Nothing維持幾個月應該不是問題。除非你事事要求五星級,或是坐擁金山卻還要為二十年後退休做打算,那就真的不適合Nothing。我做Nothing的幾天,最貴的單筆消費是9.75美元的電影票。爆米花只敢買小包,意思意思就好。但只要電影好,散場後一樣快樂。於是我發現:由奢返儉,其實沒有那麼難。
回招待所後我打開電腦,視窗在跑的一分鐘,一隻做Nothing的鹿跑到我的窗前。我對牠微笑、和牠搭訕。我不知道在台北,對一個忙於Something、地位崇高的美女,我敢不敢這麼放肆?
我打開Messenger。一名在香港的投資銀行上班、位高權重地朋友對我說,「我真佩服你的勇氣,和放下一切、斷然改變人生的決心。」
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叫錯了人。其實我膽子很小,也沒經過什麼「放下一切、斷然改變」的心路歷程。好像肚子餓了就去吃飯,我的決定其實很簡單。我很怕別人把我想得很悲壯,因為我容易笑場。別人把我的表情詮釋成悲傷,其實我只是香港腳在癢。我感謝朋友的讚美,但那種「風蕭蕭兮易水寒」的思惟方式,還是在「Something」的模式裡打轉。那樣的模式是:我對我現在做的Something不滿,我痛定思痛要改變。我改變的方式是做另一種Something,而那種Something叫做Nothing。那樣的模式好像是不喜歡紅色的壁紙,於是用白色的壁紙把整面牆蓋過去。但我想做的,只是當一面沒人注意的水泥牆。
「那當水泥牆是為了達到什麼目的?」他問。
「當水泥牆本身就是目的。」我說。
「這樣的目的有意義嗎?」
「意義可大了。它讓我們把多年來情願或不情願被貼上的壁紙一次清乾淨。讓我們重新感覺做一面牆的質地。Nothing像是在無人島上脫光衣服,可以幫我們恢復原來作為人的本能、品味、價值觀,和其他各種身體和心靈的機能。」
「這樣被動好像沒有在過生活!」
「我們都太努力『過』生活了,自己把自己搞得眼花撩亂。偶爾,你要什麼都不做,讓生活自然『發生』在你身上。餓了,就找最近的餐廳吃。下雨了,就淋一下。愛上了,就親吻她。失戀了,大哭一場。當你的水泥牆不再貼壁紙時,你就可以閉起眼睛,讓全世界在你身上塗鴉。」
在史丹佛的下午,我閉起眼睛,和一位年紀和我一樣,卻曾經得到癌症的朋友見面。她北一女台大哈佛大學,從小到大是專業的第一名。我們坐在草原孤樹下的野餐桌,講話時口中冒出熱氣。
「你還在大學教書嗎?」
她點點頭,「其實我現在的生活方式和你一樣。一個禮拜上幾堂課,其餘時間在家看書、寫論文。偶爾出門,和朋友見見面。」
「出去時自己開車?」
「我都坐公車,因為這樣可以走路,我需要運動。」
「身體還好嗎?」
「我每三個月回去檢查一次。目前都控制得滿好的。」
「你看起來很開心。」
「是啊。也許事業上沒什麼成就,但至少完全是在過自己想要的生活。」
我很少聽到在台北上班的朋友說:「我完全是在過自己想要的生活。」
「你很幸福你知道嗎?」她停頓一下,說,「你不需要癌症來把你喚醒。你借一種溫和的方式,改變了你的生活。」
我點頭:「那種方式叫Nothing。」
我陪她走到公車站,看她上了車。我一個人走回校園,雨滴打在草地。優秀的朋友生病了、有錢的朋友不快樂、結婚的朋友不跟老婆講話、單身的朋友寂寞到自殺。在美國或台灣,我們這相信「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」的一代,仍然在掙扎。我走到十字路口,不知道現在是幾點、接下來要去哪裡。突然間招待所外面那隻超辣的鹿出現了!我微笑,跟著牠走下去……。
去做什麼呢?
Nothing。


冷日:什麼時候輪到我也可以做"NOTHING"!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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